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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盛开的樱花(短篇小说)

日期:2022-4-29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1.

寒假时,我去农村陪奶奶住了几天。奶奶似乎更神了,每日清早一起来就去鸡圈里抓鸡,摸哪个鸡肚子里有鸡蛋,说是有鸡蛋的鸡不能放出圈去,不然蛋要下在外面,会被别人捡去。每天早上只要听到鸡飞狗跳,我不用睁开眼,就知道天亮了。

再过两天就是我九岁生日了,大伯把我从农村老家接到了城里。大伯在城里的房子是租的,三室一厅一厨一卫,很宽。大伯和大妈有时候睡一起,有时候分开睡,表哥读高中,平时都住校,放假了也在姑妈家不怎么回来(姑妈家离学校近),偶尔回来住几天,又走了,我时常一个人睡。

大伯在市里承包了一家大商场的货运,有时忙有时闲,忙的时候不见人影,闲的时候就在家里上网或看电影,晚上出去打夜牌。

大伯不怎么说话,时常阴着一张脸。大妈也是。他们像在比赛,看谁的脸能阴出水来,弄得整个屋子也阴森森地。不过大妈跟大伯不一样,她的话时常像小河水一样,哗啦啦地,绵延不绝。

天快黑了,我想到明天要过生日了,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吃到蜜甜的蛋糕了,我就忍不住地吞口水。

大伯接了个电话后,换了身衣裳,饭都没吃就出去了,说是三缺一。大妈阴着一张脸,嘴里嘟哝着。我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,大妈在厨房里“叮叮咚咚”地煮饭。

过了会儿,大妈从厨房“踢踢踏踏”地走了出来,我想着要吃饭了,忙关了电视。大妈边走边解围裙边说:“我要回去一趟,我爷病重了……”我起身跟在大妈后面,想知道大妈有什么安排。

大妈边说着,边拿着手机拨电话。手机在睡房的床头上响了起来,原来大伯走时忘了揣手机。大妈见状,眼里冒着火,把手机甩在床上,换起衣服来,后匆匆地拎起包朝外走。

到门口时转过身来问我:“你要不要跟我去?你大伯晚上还不知道几点回来!”

我忙点头,跟在大妈屁股后出了门。

大妈出了小区就喊出租,跟司机说了地点,司机说太远,价钱要提前说好。大妈气声声地说:“你说多少就多少!”

上了车大妈嗔怒着说:“你大伯买个破车,都成他专用的了,我要用的时候鬼影子都见不着!”

我坐在车里不敢动弹,仿佛觉得这时候大妈脸上的汗毛都能把我肉扎破。

下了车大妈按司机说的,数了三张一百递给司机,“哐当”一声关了车门。我坐车的一点睡意,被这声音惊没了。

大妈说:“要走山路了,把我跟紧点。”

我全身的细胞顿时都醒了,紧贴着大妈的脚跟。大妈的老家在山窝窝里,要先爬上去,再走下去。最开始时还有人家,还有些模糊的光,还有几声狗叫,可越爬天越黑,黑得像老师桌案上的墨,伸手不见五指。只有大妈手机电筒里那一点细微的光,照着两旁长满茅草的石头小路。树林里时而“唰唰”几声,像有野鸡在腾飞;时而“咕咕”几声,好像是猫头鹰在捕食;时而“呼呼”刮一阵风,像动物世界里凄厉的狼……我背上的汗一波一波赶着往外冒,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拉住了大妈的衣角。这一次,大妈没有拒绝我的亲近。

2.

大妈的爷爷已经认不得大妈了,嘴里说着胡话,大妈不停地擦眼泪。我从来没见过大妈的泪流得这么实在过。

我想起来,大妈最爱跟时不时来屋里住的叶素青阿姨说:“我父母重男轻女,我从小和爷爷一起睡到十岁,每个冬天爷爷都把我的脚夹在腋窝下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温暖……”我明白了大妈哭是因为爱祖爷爷。

看着大妈哭,我也想哭,可眼泪怎么都流不下来!要是我能陪大妈哭,大妈心里肯定会觉得我懂事,可能会爱我对我好的,我真怪自己不争气!我在想,是不是我在梦里哭多了,醒着,反而哭不出来?

这几年我常做一个梦——梦里有一棵摇摇晃晃的大树,向着我的方向倒过来,我惊恐地跑,使劲跑,可怎么跑都跑不动,我急得直哭时,有一个像雾气一样模糊的身影,好像在朝我走近,又好像是在走远,我看不清。但这个身影一出现,大树就不见了。我每回从梦里醒来,眼角都湿湿的,不过都在黑夜里,没人看得见。

这个梦好像是我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个秘密部分,一直伴随着我。但是这晚我没做梦,一觉睡到天亮。

我起来时,大妈已经烧好了几壶洗脸水;大伯来时,大妈像看到仇人一样,一盆刚洗过脸的洗脸水泼出去:“你来干什么?去打你的牌啊!”

大伯没吭声,只埋头进屋。

祖爷爷卧床不起了,床上湿漉漉的,还有一股尿味。大妈好像都闻不见,一天去好多次……

大伯要上班,大妈也要上班,待了两天就又返回城里了。大妈回城里买了好几大包尿不湿拎了回去。

大妈不在的时候,大伯就带我吃方便面。平时都没机会吃方便面,偶尔吃两顿方便面,还真香!我和大伯一人煮两袋,吃得津津有味。大伯吃方便面的时候比吃饭的时候开心,他一边大口吸着方便面,嚼时就对着电脑聊天,那脸跟平时大妈在屋里时两个样,我真好奇大伯神秘的大脑世界。

3.

大妈买的尿不湿,老祖爷没用几包就死了。

在老祖爷的丧席上,我又一次见到了曾被大妈找到给我算命的老头。第一次见他,是在我五岁时,大伯领我回家那年。我大妈说家里添了新人,要找算命的先生看一看。时隔三年,我仍然记得我随大妈去的时候,他戴着一双老花眼镜,跨在鼻梁杆上,要掉不掉的样子,下颚一把毛草样貌的黑胡子,两根指头夹着一支又粗又长草卷的烟,指甲像被涂了一层蜡一样,暗黄暗黄的。他坐在一间堆满香蜡钱纸的屋里,人进去像进了没有佛的庙堂一样。大妈找到他后说了去意,报了我的生肖,他慢腾腾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翻得很旧的书,翻了好一阵后说:“这个娃生辰八字硬,克亲啊……从命相上来看,与这些,这些……属相相克……”大妈探过头去瞅,跟着脸色骤变,说:“难怪他妈身体一直不好,三岁时他爸和他妈又离了婚,四岁他爸才给他娶了房后妈,五岁他爸去砍树,就被大树给弹死,脑袋都开了花,他奶奶也变得神神叨叨的……扫把星,真是个扫把星啊!”

老头还给大妈准备了一个黄色的布条,上面画满了活像瓜藤一样的字,说是符,让大妈随时压在枕头底下……

我低头用脚蹭着地上的土,心里冒出一个念头——回老屋去拿我爸给我做的打鸟弹弓,把这算命老头的老花眼镜给打个稀巴烂;又想,要是他手上那根未燃尽的烟头这时掉在书上,把书烧个一页不剩我多高兴。

可是,除了脚下的土被我蹭出个窝来,其他的我都没干成。

从那以后,大妈把我当成了眼中钉。要不是大伯坚持留下我,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会在哪儿。我亲妈总说自己身体不好,让我跟着大伯。自从来了大伯家,不管是上学还是周末,夏天还是冬天,每天我都要在大妈来喊我之前起床,不然我就要挨上一顿打。表哥上了高中以后,成绩从初中时的前几名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尾巴上,大妈觉得都是我这个扫把星克的。

我被大妈恨恶的眼神盯久了,我也开始相信,我可能真如那算命老头说得——八字硬,是个扫把星。

这回再见这算命老头,我没有了五岁时想打碎他眼镜的念头;只是,我对他屋里那本书充满着好奇,想知道他的书里都写些什么?

4.

老祖爷死了后,大妈消沉了好些日子。期间,叶素青阿姨来陪大妈住了一阵子,大伯都被赶去了另一间屋,大妈跟叶素青阿姨每晚都聊很晚,有时我从梦里醒来,还隐隐约约地听到说话声。叶素青阿姨在我们家住的时候,大妈也不怎么骂我了,大伯好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,我心里悄悄欢喜,在屋里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大声了。我甚至暗自祈祷,这个漂亮的叶阿姨能常住大妈家。可我没欢喜几天,叶素青阿姨就没来了,屋里又开始阴森森地……

春天,小区里开始花红柳绿起来,树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,我每天放学后写完作业就趴在六楼窗户上往下看,小区里我能看得见的树子和花,哪棵长得最茂盛,哪朵开得最鲜艳,我最清楚了。还有每天大伯开车从哪个门里进来的,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这天下午,大伯开车从南门进来的。下车时比往常多出一个人来,是大妈的朋友叶素青阿姨,在他们还没上楼之前,我忍不住在自己的房间里欢喜了一阵。

原来叶阿姨租的房子到期了,人家房东不续了,要租给自己的亲戚,她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住,要来大妈家借住一段时间。叶素青阿姨来家里住,是大妈允许的。叶阿姨来之后,大妈让叶阿姨跟她住一屋,大伯还没吭声,一个人去了另一屋睡。

叶阿姨比大妈小八岁,好像离过婚。这些都是大妈跟叶阿姨在饭桌上说话的时候我听来的。叶阿姨皮肤光溜溜的,像抹了鸡蛋清一样,大妈脸上有很多麻点点,为此大妈晚上时不时就捣一些鸡蛋淸涂在脸上。叶阿姨腿细,腰也细,穿得衣服都好看,大妈经常夸叶阿姨会买衣服,她还时不时地把叶阿姨的衣服穿上,跑卫生间去转着转着照,可每回都是高高兴兴地穿上,神情失望地脱下来。

叶阿姨这一住,就是一个月多。大妈说要去看表哥,这天周六她一早就拎着包出门了,没来得及叫我。我起来时,破天荒地看到大伯在厨房热包子,打豆浆,大伯还让我喊叶阿姨起来喝豆浆,不然凉了。我懵懵地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大伯,大伯说:“让你去喊你叶阿姨,你楞什么啊?”我才反应过来,忙忙去了。

叶阿姨来喝豆浆时,还有睡意,她穿着睡衣在桌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,腰上白白的肉就漏了出来,大伯笑眯眯地说:“喝了豆浆又去睡嘛。”

“谢谢闫哥。”叶阿姨一直叫大伯闫哥。

大伯吃了早饭就出门了,大妈也没有回来。晚上叶阿姨做了饭,炒了两个菜一个汤。我,大伯,叶阿姨,我们三个坐在一张桌上吃饭,恍如一家人一样。好像大妈在,倒有点不协调了。

春天就是好,不冷不热的,睡觉可真香。大妈也不在,我睡醒时,太阳已经挂满了树梢。外面静悄悄地,我突然有点不习惯。我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,想看看还有谁在屋里。大伯和叶阿姨睡的房间门都开着,也都静悄悄地。我更加心神不宁。卫生间里有灯亮着,门没有关完,还有一个眼睛的缝;我靠过去看,叶阿姨在里面,还穿着昨天早上那件睡衣,有一双手环绕在叶阿姨细白的腰上,又从腰上伸上去,在衣服里面不停地蠕动着。在两个交织的声音里,我听出一个是大伯的。我慌忙地逃回了房间,脸一阵滚烫,耳朵也烧。大伯好像察觉了我,就一会儿时间,他进来我的房间摸了摸我的头说:“小磊,别在你大妈面前乱说,听到么?”

我“嗯”地点了点头。

这一天,这一幕始终在我脑海里来来回回飘。晚上叶阿姨又做了饭,吃饭时,总觉得叶阿姨看大伯的眼神像一把枪,直直地射进了大伯的心里。隔着饭桌,我好像都能听到大伯的心在“噗通噗通”地跳。

刚过了晚饭,大妈就回来了。大妈回来的第一件事是说表哥成绩不好,又不听话,接着说大伯没有把表哥教好。好像一个转身,我们都回到了另一个世界。大伯的脸又阴了下来。

过了一周,叶阿姨说她找到房子了,要搬出去了,大妈恋恋不舍地喊大伯用车送走了叶阿姨。

5.

日子又过回了从前。大伯每天忙的时候忙的不见人影,闲的时候就在屋里看电影,上网,晚上出去打夜牌。只是大伯打夜牌的时间越来越晚了,有时候我都起床了大伯才回来。大妈的骂声也越来越多了。

大妈不但打我的掌力练到了炉火纯青,第六感也是十分灵敏。

最开始对于大伯的彻夜不归,大妈只是吵骂,后来大妈吵骂少了,她开始偷偷地翻大伯的手机,跟大伯周边的人套近乎。

这天夜里,我被刺耳的哭叫声惊醒,声音是从大妈房间里传出来的:“你个遭天杀的闫韬,你给老娘滚回来——”

我翻起身打开灯看,两点半了。我知道是大伯没有回来,可从大妈的哭声里听,又好像不止这么简单。大妈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天亮,我在床上翻来覆去,迷迷蒙蒙一晚,也没敢去大妈的房间。

天没有全亮时,大伯回来了。

大妈听到开门声,冲出卧室:“你给我说清楚,半夜三更的,叶素青她为什么会接你的电话?啊?”大妈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质问大伯,声音穿透每个房间。

这一晚,大妈一定没有合眼,她长着麻点的脸更黑了,一双熊猫眼红肿着。

大伯没说话。我愣楞地站在门口不敢妄动。

“你个伪君子!当年你收留你弟那扫把星,我当你多伟大呢?原来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啊你!”

大伯没抬眼,嘴巴欲动不动,还是没说话。

“你说啊你,孬种,敢做不敢说了?”大妈边骂边顺势拿起桌上摆放的苹果砸向大伯。

大伯终于开口了:“你别动手啊我给你说……也别拿小磊说事。”

“我动手怎么了,你个不要脸的!”大妈手里的苹果像手榴弹一样丢向大伯。

“你个疯女人!你好好看看你那个样子吧,一天就知道鬼念,两个孩子都被你骂怕了,儿子为什么不愿回来,你反思过吗?他就怕你这神经妈……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我们分居吧,等儿子大学念完我们就离婚吧。”

“你休想!这辈子你都别想跟我离婚,我不会成全了你们,亏我还当她叶素青当作好朋友,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,我真是瞎了眼了!”

大妈骂着,手上的东西也不断向着大伯砸过去。慢慢,他们开始打成一团,大伯一动手,大妈就被甩出好远,我害怕极了,我努力喊:“大伯,别打了;别打了——大妈,别打了——你们别打了……”

可我怎么喊,他们都不理会我,我的声音像被丢进了老家的山窝窝一样,需要穿过一大片荆棘林,才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。

大妈红了眼,拿着厨房的切菜刀冲向大伯,大伯步步后退。我什么都做不了,心里惊恐极了!看到阳台的栏杆,我想到了一个主意,跑过去扯过阳台上的独凳站上去,骑在了栏杆上,我忘了高,忘了平时恐高,我只想让大伯和大妈别打了,我骑在栏杆上喊:“大伯,大妈,别打了,你们再打我就从这里跳下去!”

可是,大妈没有停下来,大伯也没有停下来。他们的目标只有那把刀。我心里一阵一阵地难过,一阵一阵地凉。我知道我阻止不了这场战争,我想下来。可我低眉时,发现楼好高,高得有些晕眩,没有来得及扭动屁股,身子轻飘飘地坠落了,像一枚花瓣,融在春天轻轻柔柔的风里。

落地的瞬间,我看到有大朵大朵艳红的樱花,一朵,两朵,三朵……盛开遍地。

闭上眼的那一刻,我又做了一个梦。这次我清晰地看到梦里的那个人,是爸爸,他在不远处微笑着唤我:小磊——我的好儿子——

后记:这个世界上,有许多事发生得不可思议;然而,它又那么真实地、不可避免地在生活中上演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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